【祖震】风眼乐园 2
02.
他念头都还没退下心头，那边直接将屏幕抵过来。抵得太近，丹眨眨眼才看清内容。当天晚上有场爵士演出在河岸附近小酒馆，七点半钟入场，九点开演。小张告诉他看完可以去夜市吃宵夜。
“夜市不都是骗到观光客的吗？”丹接道。其实他对小张的计划并无异议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问了。还幸好，他的导游不在意，反而木偶勾线一样扯扯嘴角，露出一个还蛮调皮的笑容：“也不全是啦。”
他们到处晃来晃去地晃了下午，小张始终走在他身边，体力意外很好，看不出累，也听不到气喘。下午他的简讯不多，多数时候就在安静走路。丹偶尔转头，望见他压在帽檐下温和展开的眼角，多看一下，他也不会发现。
他们在酒馆喝咖啡等到九点半，老板才出面告知乐团的班机出了问题，这天晚上的演出换掉，替换的人还要等一下过来。
小张不想等。看那闷闷容貌，丹知道他不太高兴了，便提议直接转去夜市。小张的脸在阴惨惨黑屋里亮了一下。
他们这时过去正是最热闹的时候，从入口处牌匾下方的饼车开始，各家各铺都排满了人。他俩走近的时候已经在飘毛毛雨，丹觉得不碍事。然而区区几步路之外，霎时间天旋地转，大雨滂沱。他错愕地看向小张，对方大概以为他有些滑稽，居然又堂而皇之地挂出那副笑容来。
“春天就是这样。”小张指向街道中央撑着的棚子，雨滴狠狠砸到他的手指，迸出小小的炸弹碎片，“不想淋雨的话，不如去吃排骨。”
夜市食物大同小异，来的路上已经见过许多家药膳排骨。小张指的这家似乎最大，挤满了躲雨的人，还是腾得出位子让他们坐下。丹忙着掸去肩上大腿上未干的雨水，不防瞥见桌子对面小张坐得气定神闲，笑着瞧着他这边。他今天心情真好，周身上下都免于淋湿，除了手指。
丹问他笑什么。
“下雨而已，把你吓成这样子。”
排骨盛在塑料碗里端上来，丹没来得及回答。浓重的当归气味呛得人口齿踉跄。小张舞动筷子，喃喃着饿死事大。
排骨除了药味，不太有别的味道，几口就会腻。何况到了这个钟点，丹已不会再饿。那边小张则食欲极佳，想来是早些时候走累了的缘故。丹耐心等待他吃好，偶尔喝一点汤。
等到的是那人抬起头来，说等下要买小笼包。
丹的诧异被他错读，于是又讲说丹可以先往河边走一下，看看风景，很快就好。
“你可以吗？”丹在岔路口问他。
“可以啦。”他怂恿地推推丹的肩膀。
远处暧暧的电气灯光和雨后河雾将他俘获了。丹朝着河岸行去，找一处扶栏，望向黑暗中黑色的河水，不觉睁大双眼，把所有可能的折光悉数纳入。他想起辉叔叫他来台北那夜破天荒地多愁善感，对他说这季节的台北最好，比香港好得多。
他在香港的公寓直接看到维多利亚湾。可是从来不像这样近，空气中的潮湿直接落在眉毛上耳朵上，搓红耳尖。
一只手拍中肩膀，即刻的声光回流，世界这才重新涌入。丹回转身，肩上的手也顺遂地拨弄五指，换位落定。小张的手搭着他的肩膀，声音听起来有些抱歉，脸背着光。他问他有没有把证件落在丹这边，找不到的话可能要跟警官回警厅登记。
丹进而注意到他身后的两名警员，一左一右地站在小张身边，背对路灯，好像拍电影。
“有事吗？”他望着小张，眼睛睁开些，在那张模糊的脸上如同河中探密。
“有一点。”昏暗中，他答。
丹的心脏在耳边怦怦，一个念头到行动根本不过脑。他从上衣内袋掏出警徽递给左侧，脱口而出：“水警查案，他是我的辅助人员。”
警员背过身去联络警厅核对信息。丹感觉到小张向他靠过来，直到手臂贴着手臂，呼吸的潮气扑在耳尖。他转过头回应，差点碰到对方的鼻子。
小张直直地看着他，令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在隐秘兴奋的漩涡中扭曲浮翔。而一旦他张开嘴，遣词咬字的湿滑触感又近得让人舌根生津。
“所以你真是警察？”
tb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