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条感情丰富的毛巾

裴纶见到周妙玄的第一眼，就不大喜欢。

她声称是沈炼的妻子，裴纶笑脸相迎，心里不屑。这嫂嫂以为他们锦衣卫个个尸位素餐。他一早查得明白，沈炼或许有情人，肯定没老婆，好不好女人都两说。

加之进了屋落了座，女人身上胭脂香粉的味道便慢慢蔓过来，她自己闻不见。那味道裴纶在北斋的宅子闻过，不喜欢。好的胭脂要像五槐楼直贡玄武门内市的鸭油蛋，香得露骨香得色迷心窍，到嘴里却又滑而不腻，将整条舌头都缠裹了去，也令人十全十的情甘心甘。

而北斋的胭脂，一闻便知是个没有男人，或者男人不来的，薄情得吓人。

面也煮得极其难吃。

不过她有沈炼这样男人，同没有男人怕是本就没甚么两样。

沈炼不吃面，不吃裴纶的糕点，不吃恩情，不吃人情。沈百户，沈副千户大人甚么也不吃，甚么也不用吃。他是那千山飞鸟统统冻绝后抽出的新枝，是手上血债累累，脸面依旧光彩，眼睛依旧无尘的人。他已经比旁人都来得那般完满，饿死路边都好过钵满盆满。

五槐楼的鸭油蛋只卖内市，裴纶只吃过一次，千金万金托相识的太监偷偷自御膳房的采买制式，当今圣上的舌头根子里匀出一个。裴纶记得那年冬月初四傍晚拿到手里，蛋壳已温了，一口吞下蛋黄竟还是烫的， 烫得他生出火烧火燎的口疮，堪堪仍是舍不得吐出来。

沈炼要他一起死在桥这一头的时候，裴纶想起的便是如是一件小事。他答应得爽快，一副帅气又硬气的样子。旁人不敢说，但是他裴纶为这勾魂摄魄滋味，下火海也舍得。